哲很有趣 隐士、内卷与当代生活 文/湖间雨 一、战国时期的生存挤压 内卷在本质上是个体的向上晋升通道以及生存空间遭到巨大挤压,这样的挤压在历史上早已出现。只是当时的挤压不是以内卷的形式,而是更加残酷的战争与流血。 《论语》中记载,孔子师徒们在路上驱车而行,迎面而来一人对他们唱到:“凤兮!凤兮!何德之衰?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。已而,已而!今之从政者殆而!”这个人就是楚狂接舆,历史中记载的早期反抗晋升通道被挤压的人。 接舆隐居的原因说的明白,“今之从政者殆而”,现在这个时候去从政太危险。当时诸侯国之间互相灭国,大臣之间斗争灭族,荀子的先祖荀寅就是在当时被赵鞅等人打的差点灭族。政治生存环境挤压的过于厉害,以至于从政者难以生存。而当时的读书人如果想要有一番作为,除了从政别无他途,可当时读书人的晋升通道又已经遭到了极大的破坏。 像孔子这样有志于在政治上有一番作为的人,只能颠沛流离。他不得不离开鲁国,奔波于卫、齐、郑、宋、蔡、楚等地,数度遭遇生死大难,被匡人错认为仇人阳虎而围捕,在宋国被其司马桓魋记恨谋算。以至于孔子自己也承认他就像一条流浪狗,惶惶四窜,难以终日。这样的政治环境导致当时出现了很多隐士,《论语》记载的就有长沮、桀溺、荷蓧丈人。这些人出口成章,见识不凡,但宁愿在远离社会的地方隐居起来,也不去仕途上搏一搏。 到了战国时期,这种对隐士的记载更加普遍。《孟子》中说: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。杨就是杨朱,一个倡导远离社会独身生活的人,他说:“损一毫利天下,不与也;悉天下奉一身,不取也。”当时的士人们大面积的认同杨朱的观点,这说明大家已经失去了通过从政向上的兴趣,能够不受伤害的活下去成为了当时士人的愿望。 《庄子》中则描述了更加具体的境况,并且不再是阐述向上晋升的问题,而是关于如何生存的问题。书中写了一个关于支离疏的寓言,支离疏相貌丑陋,身体残缺,靠着缝制衣服和制作精米糊口。因为身体残疾,他不需要从军,不需要服徭役,可以领到国家给病残者的补贴。虽然《庄子》中在描写征兵时说:“上征武士,则支离攘臂而游于其间。”他就像个二混子一样悠然自得的在人群中游走,对于国家大事毫不在意,可庄子对他却是正面的肯定。可见那个时候从军参战已经不再作为一项值得的人生事业去从事,做一个边缘人物不被社会混乱波及才是一个好的选择,生存是唯一的大事。 正史中战国时代百家争鸣,士子策纵连横,仿若一个人人竞相争上,充满无限希望的大时代。从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的转变来看,战国也确实担得起这样的名头。当时从土地制度到社会制度,从农具使用到生活观念都在发生剧烈转变,社会极大的开放。春秋末期的人口大约为万,而在战国末期时人口已经达到万。可有诸子百家这样的耀眼星辰,就有支离疏这样的灰暗大地。诸子百家之下是支离疏这样的底层人物,在繁盛的混乱中挣扎生存才是当时人们的真实样貌。 这与我们这个时代何其相像!我们科技兴盛,物质繁盛,各类消费节日的营业额统计都是以亿为单位进行计数。不仅明星娱乐人物是热搜常客,商业精英、医疗巨擘、科技专家等等都能登上热搜,他们在时代潮流中张帆破浪,成为一代骄子。可将眼光望向现实的生活,看向寂寂无名的大众,考公考编,希望在体制内保平安;在外拼命务工几年,憧憬着过些年能够回老家过上小日子;在大城市苟活,没有明天。这些人才是上班路上擦肩而过的芸芸众生。 李诞说过一句与杨朱类似的话:“我们这样自私地活着,但是我们不伤害别人,这个世界才能运转。” 李诞的火是必然的,从他的那句“人间不值得”开始就触及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痛点,生存空间以及晋升通道的巨大挤压让人想逃离。逃离人间或许有些夸张,但想逃离竞争激烈的工作环境是真实。我们的生存空间挤压不再是春秋战国之时那样有形的对抗,而是巨大内卷之下的无形压迫。肢体的相残不见了,残害的是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以及对未来的希望。今天的舆论已经不是“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”,而是“天下之言皆归杨”,人人都希望过一种互不打扰的安静生活,对于更好的物质生活已经不多做期待。我们与战国时代的挤压形式不同,但挤压的结果相同。 二、我们这个时代的隐居方式 我们时代的问题不仅是内卷,还缺乏对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的认同。 与战国类似的是,我们需要一种当代的隐居方式去面对这样的生存挤压。《向往的生活》自17年开播以来便一直受到好评,大量的年轻人虽然身在北上广,却又向往着安静平和的乡村生活。这些年来丧文化也在盛行,年轻人在网上自我嘲弄的热词不断出现,屌丝、佛系、葛优躺、社畜、后浪、打工人……这是当代年轻人与内卷的对抗,是隐士精神在当代的回响。 有人说三和大神就是当代的隐士。他们以日结临时工为生,他们干一天,玩三天,物质生活水平降到了极低的水平:一天只吃一顿,喝两块钱一大瓶的“清蓝”,抽两毛钱一根的散烟,没有床位就天为被地为席。 他们如此的与传统价值背道而驰,不说出人头地,即使是改善自身的状况他们也不去做。但他们算不得隐士,不是与传统价值不同就是隐士,隐士不是躺平。 作为生物的人,生来就自带有一股生命活力。传统的价值生活要求我们将这生命活力在建功立业、光耀门楣上发挥,而隐士则要求将这生命活力发挥在别处。隐士固然是一种无奈,但也是一种选择。这种选择要求人不只是无奈的放弃传统生活,而是两种生活比对之间,选择了后者。或许是后者更合自身的性格,或许是后者更适合当下环境,又或许它是一种性价比更高的生活。一定要明白自己为何选择隐居的生活,归根结底这是自己进行的选择。这个选择并不抑制人的生命活力,只是选择将自己的一生用在传统生活方式之外。 隐居不是放纵,也不是躺平,而是在传统生活之外开辟出新的生活方式。在传统价值生活中失去的快乐,它将会在以另一种形式得到补足。高更离开家后,补足他生活的是绘画带来的精神满足;庄子隐居后,补足他生活的是与自然同游的快乐。不惧人言,将生命完全的集中于某种私人的快乐,以此绽放自己的活力,这是隐居的真实秘密。 这种新的生活也不必完全抽离于传统,可以是对传统价值的部分舍弃,以及部分革新。放弃高薪职位获得自由时间,放弃一线城市的梦想回到小城获得安宁,放弃生子获得更多自由。 现代年轻人如此难过的原因就在于,一方面想要隐居的宁静,另一方面又想要传统生活的荣誉。然而两者不可兼得,这种摇摆于传统与隐逸之间的态度最是耗费人的生命活力,让人无所适从。身体奔波于北上广,汲汲于富贵;精神却已经疲惫不堪想逃离,最终落得一场空。 说到底,内卷是一个现实,不因批判而消失,也不因排斥而远离。想要在剧烈的内卷之中依然能够得到与人生相匹配的幸福,就要有清晰的觉悟,要学会放弃:或者不惧内卷义无反顾的投身时代浪潮,参与众人的激烈竞争;或者安定自身,放弃传统价值观中的部分甚至一切,去过一种对自己来说新的生活方式。这个生活方式或许清贫、或许动荡,又或许孤独,但它确实给人带来了另一种幸福。 接舆对孔子说: “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。已而,已而!” 过去的事情无法劝谏,未来的事情还可以期待。停止吧,停止吧!过一种“自私”的生活,过一种明白自己生活。 关于哲学考研有很多问号? 扫码免费咨询 哲学系学姐等你来撩 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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